浙江千万富翁最密集的地方在哪里？

    不是在高档写字楼，不是在证券营业部，也不是在阿里巴巴，而可能是在杭州的一个城郊接合部：城北。

    “城北运河边的几个钢材市场里，老板都是千万富翁。”浙江永安期货经纪公司钢材部经理许孔昂说。

    沿着杭州的运河，城北钢材市场、运河钢材市场、三里洋钢材市场的几个专业市场，构成了杭州城北的钢材交易圈。这是个全国性的钢材市场，每天有上万吨的钢材，从全国各地运送到这里，然后再通过这里的钢材老板，发送到全省的各个工地。

    不过现在，这里的千万富翁们，普遍陷入了焦虑的状态。

    拼烟买的打工者

    三年时间赚到千万身家

    在离开杭州前的最后一个日子，盛小军(化名)迎来了灿烂的阳光：2月9日，杭州的最高气温甚至达到了27℃。

    不过，这个沮丧的钢铁老板没什么好心情。

    他去码头看了看仓库里的情况，似乎依然不乐观。“码头上的螺纹钢，现在是越堆越高了。”

    和起伏不定的市场行情斗争了整整一年的他，今年几乎是两手空空回温州老家。

    两轮“过山车式”的钢铁行情，蒸发了盛小军近3000万的账面资金。这是他近几年在这个外人很少了解的行业里，积累起来的大部分财富。

    作为重要的大宗交易商品，钢材的价格走势，映射了国家的经济运行状况。

    这看起来，几乎是一个有钱人的游戏：每笔交易往往是以几十万，几百万起步的。而且由于所交易的商品，都依靠轮船和货运火车运送，所以基本都被堆放在城郊。

    “因此不是这个圈子里的人，一般都不知道这个行业里的事情。”和这些钢材老板打了5年多交道的许孔昂说。

    不过即使是这样，和所有的财富故事一样：冰冷的钢铁交易过程里，也充满着人世的跌宕起伏。盛小军的经历就可以证明这一点。

    如果不是因为做了钢铁生意，今年“四十不惑”的盛小军，应该还在温州苍南的一家鞋革厂，当个出卖劳动力的普通工人。

    “一开始是老乡带我出来开货车的。”仅仅凭着3年前，老乡说在杭州城北，“帮钢材老板开车好赚钱”的一句话，盛小军来到了杭州。

    很多事，我们从事后来看，似乎都是一种宿命的结局。由于一直考不出大货车的驾照，盛小军只好留在了市场里，给钢材老板打打短工。

    “没钱，那时候真的是穷。买包烟都要和别人拼着买。”

    一年过山车行情

    亏掉了三千万

    上帝掷骰子，总有被选中的幸运儿。在市场上熟悉之后，盛小军有了一定的人脉，然后几乎是莫名其妙地开始了自己的财富之旅。

    “一开始，有朋友介绍了一笔业务给我，我就从另外几个朋友那里先赊了些钢材过来，再拿去卖掉。”靠着这样的“空手套白狼”式生意，盛小军赚到了自己的第一桶金。

    而随后的好运，让盛小军自己也难以相信。他接连赌对了几波行情，随后就开上了宝马。

    好运似乎在2009年戛然而止。

    梦魇一般的金融危机在2008年末席卷而来。作为宏观经济指向标的钢材价格，在这个时候接连大跌。

    “以前每年春节后，钢材的价格都会上涨，可没想到去年价格却几乎崩盘。”和这个市场里的大多数底端贸易商一样，盛小军没什么文化，对价格行情的判断，往往靠的是市场里的口口相传和自己的判断。

    在暴风雨般的金融危机面前，这些老板彻底败下阵来。

    2009年，1-4月份在出口减少、建筑开工下降等因素影响下，国内钢价深幅下探。出货量最大的螺纹钢价格跌到了3200元/吨左右，而钢厂的成本价都几乎要3500元/吨。“这个时候，市场上真的是哭声一片。”盛小军说。

    恐慌的商人们在丧失了信心之后，采取了疯狂的抛售行为。“虽然亏了，但那时大家都不看好后市。”

    可市场这个时候却开了个大玩笑。在房地产市场快速回暖、汽车等需求趋旺拉动下，5月钢材价格触底回升；紧接着在大大小小钢厂连续上调钢材出厂价格的带动下，在8月份触及去年钢价的最高点。螺纹钢的最高价格甚至超过了4300元/吨。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盛小军生怕自己错过了行情，接连吃进大量的螺纹钢。可在行情疯狂之后，价格又开始下挫，连跌10多周之久。

    “那时真的是感觉要崩溃了，钢材价格一天一变，可都是跌。”

    豪赌春节后钢材价格

    危险却越走越近

    冒险是商人们的天性。而现在，盛小军几乎是赌徒般的疯狂心理。

    就在盛小军囤进大量钢材的时候，市场却弥漫着悲观的气氛。

    跟之前几年，每次春节前，钢材价格被拉高的狂热景象相比，今年的钢材价格波澜不惊。目前，市场上螺纹钢的价格，基本维持在3600元/吨左右。而可怕的是，现在的库存却达到了历史最高峰。

    目前全国主要城市钢材品种库存数达到1368.5万吨，其中螺纹钢559万吨，去年同期为261万吨，库存量几乎增加100%。

    危险的信号却已经像乌云一样，聚集在这些千万富翁的头上。“这统计的还只是仓库里的数量，实际的库存量可能至少要高出机构统计量的10%。”许孔昂说。而杭州市场上，钢材的库存已经占到了全国的十分之一。

    “现在去看一些仓库，水泥地都已经被压得下沉了很多。”许孔昂判断说，如果到了4月底，市场上还没出现空的仓库，钢材价格的崩盘就已经不远了。“现在堆满仓库后，接下来就要堆码头上那些货船了。”

    同时，银监局要求停止对钢铁贸易的贷款，又像一把利剑悬在了这些老板的头上。“大多数的钢铁商都是靠银行的抵押贷款在过日子，如果银行真的动真格了，后果不堪设想。”

    “他们在赌，因为几乎每年的春节后，钢材市场都有一个上涨的行情，所以他们就在这个时候大量吃货，准备到时候赚一笔。现在对于春节后的经济形势还是比较难以把握，豪赌钢材价格已经很危险了。”

    眼下国家对产能过剩行业的调整步伐正在提速。另一个最令他们不安的消息是，银监局已经开始要求银行彻查对钢铁贸易商的贷款。

    可以预料的结果是：在失去了银行的资金“接力”后，豪赌春节后钢材价格的游戏，将会变成一个残酷的悲剧。

    “再说吧，一切都等节后的行情。”这是前一晚和几个朋友聚餐时，盛小军最后说的一句话。他现在囤了超过1000吨的螺纹钢，按照现在的均价算，至少值400万。

    10亿浙江民资进入钢材市场

    吃进库存只为能贷到更多钱

    眼下，市场对于出现了历史性的库存感到了惊讶。

    “有一部分是因为，现在市场上钱多了。”许孔昂分析说，去年年中新增贷款9.53万亿元人民币，部分资金进入贸易流通领域。“一些钢材贸易企业由于有了充足的资金，就敢于抓住时机扩大贸易规模，或投机性囤货。”

    按照许孔昂的分析，浙江钢材市场上，民间资本至少有10个亿。“今年市场上就多了不少钢铁贸易公司，我每次去参加活动，都会见到很多新面孔。”

    由于资金需求的扩大，钢铁商为了贷到更多钱，不得已吃进库存然后抵押给银行换取现金。据了解，部分钢材市场70%左右的库存是用于质押的。

    “现在在杭州，100万元的钢材，能质押出70万元的资金。”许孔昂说，“也就是说，钢材老板只需要30%的钱就能吃进一吨钢材。”

    钢铁贸易商用银行的钱来增加库存，这相当于刀口舔血的生意。“在信贷适度调控的情况，抵押方可能出现资金紧张甚至资金链断裂的情况。如果这种情况大面积出现，市场风险将非常巨大，其对整个钢材市场的影响不可小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