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耳其抗议活动愈演愈烈的直接原因,可从该国总理雷杰普•塔伊普•埃尔多安(Recep Tayyip Erdogan)的激烈反应中找到。
在这场动荡背后,是最近几年由埃尔多安所属的正义与发展党(Justice and Development party, AKP)带来的一个更大的问题:在埃尔多安的心里,土耳其在世界上如何定位?不那么久之前,土耳其一直把目光投向西方。如今,它已转向东方。
埃尔多安对这场动荡公开表示愤怒,其怒气不逊色于那些占领伊斯坦布尔塔克西姆广场(Taksim Square)和在其他城市举行抗议的人们。示威者被污蔑为极端主义分子和抢劫者,饮酒的土耳其人被贴上酒鬼的标签,Twitter被斥为社会的祸害。
反对党共和人民党(Republican People’s party)是现代土耳其之父凯末尔(穆斯塔法•凯末尔•阿塔图尔克,Mustafa Kemal Ataturk)世俗主义传统的继承者,埃尔多安指责该党由于在选举中屡次失败而煽动骚乱。
包括警方的强势回应(比如持续释放催泪瓦斯)在内,埃尔多安以近乎最说明问题的方式,展示了抗议者奋起反对的威权主义。三次赢得大选、主政已10年的他,深陷傲慢心态,所作所为好像是这使他无需受到土耳其民主制度的约束。
人们的不安已积聚了一段时间。对媒体的打压、对政治反对人士的逮捕、国内政策越来越浓重的伊斯兰主义色彩,加上各方对于埃尔多安有意无限期掌权的怀疑,结合在一起,引发了不安。
长期以来的一个公开秘密是:埃尔多安希望在总理任期结束后,换一个权力扩大的总统职位。他想要修改宪法,为这种过渡铺平道路。
这一野心所引发的不安,远远不止其政治反对者,据称现任总统阿卜杜拉•居尔(Abdullah Gul)圈子里的人也感到不安。
埃尔多安对国内抗议的谴责带有明显的讽刺意味。在最初对阿拉伯抗议活动态度犹豫之后,土耳其政府把自己塑造为中东自由的拥护者。埃尔多安现在谴责的社交网络,曾在鼓动其他国家的人们反对威权统治方面发挥了可圈可点的作用。
AKP与埃及的穆斯林兄弟会(Muslim Brotherhood)建立了紧密联系,活跃的土耳其外长阿赫迈特•达乌特奥卢(Ahmet Davutoglu)把该党形容为伊斯兰与民主结合的典范。
最重要的是,土耳其一直首当其冲,反对邻国叙利亚以巴沙尔•阿萨德(Bashar al-Assad)为首的残暴政权,为试图推翻阿拉伯社会复兴党(Ba‘athists)的反对势力提供物资以及政治和道义支持。然而,在希望迅速终结叙利亚政权的问题上,埃尔多安打错了算盘。他低估了亲阿萨德势力的坚韧,同时高估了美国出手干预的意愿。
埃尔多安一直力图把土耳其发展成为一个地区强国,近些年来,他又试图把该国建设成为一个伊斯兰逊尼派(Sunni)强国,他的这种做法引发了更大的问题,这涉及土耳其的战略方向(毕竟,土耳其是北约成员国,而且在争取加入欧盟),也涉及他对现代土耳其之父凯末尔的世俗政府理想的承诺深度。
在AKP政府执政的最初几年里,土耳其把目光投向西方。埃尔多安显示出了令人钦佩的意愿,积极推行各项民主和司法改革,以开启加入欧盟谈判的大门。同时,埃尔多安对长期蓄意反对土耳其民主制度的军方采取了必要的强硬立场。
欧洲(主要是法国和德国)的冷落、欧元区的困境以及土耳其本身的经济活力,削弱了土耳其对这条道路的热情,使得AKP将土耳其重新定位于东西方之间的重要强国。土耳其外长达乌特奥卢的箴言(与邻国平安相处)旨在支撑这种地区权威。
这项战略因重大事件而受到影响。在此过程中,土耳其开始看上去更像伊斯兰主义,而不那么像民主国家了。土耳其不是埃及——也不是突尼斯、利比亚或叙利亚。埃尔多安赢得了三次大选。但他现在似乎还未理解这点:民主的精髓是多元化。走上街头的人们有种种牢骚和抱怨,但传达给埃尔多安的信息似乎足够清晰:现代土耳其想要现代民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