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铁矿石长协资源紧张,宝钢、武钢、河北钢铁集团等企业均派高层前往三大矿商“要资源”,同时“修复关系”。在铁矿石谈判中,三大矿山往往会以日韩钢企为突破口签下首发价,而后中国钢企不得不接受。 对于众多钢企来说,现在面对的是一幕鲜活的“囚徒困境”游戏。
1月15日,本报记者获悉,由于铁矿石长协资源紧张,宝钢、武钢、河北钢铁集团等企业均派高层前往三大矿商“要资源”,同时“修复关系”。
值得注意的是,这些前往矿山“示好”的钢企,大多为国内主流大型钢企,以及中方铁矿石谈判组成员企业。
这是铁矿石交易市场整肃半年来,最戏剧性的一幕:国内钢企们对于统一与三大矿商谈判似乎失去了耐心。如此的迫不及待,也让这个全球铁矿石需求占一半以上的市场,再次失去定价权。
形势比人强。铁矿石现货价在09年12月底重新冲上每吨100美元之后,如今继续飙升至每吨130美元之上。而2009年3月市场曾最低跌至每吨59.1美元的最低点,不到10个月已经飙涨了一倍多。
如果说2009年,因为金融危机,铁矿石价格顿挫,中国钢企还有绝佳的机会获取定价权的话,那么面对如此残酷的市场周期,曾经大张旗鼓进行的铁矿石整肃的策略和目标,需要适时检讨。值得忧虑的是,这还将进一步连累正在进行的钢企产能过剩整顿格局。
中国钢企向三大矿商“示好”
是墨尔本还是新加坡?
2010年铁矿石谈判大幕开启,中国钢企的代表或许只能在上述两个地点之一,与三大矿商的代表进行谈判。
谈判地点的设置,清楚的反映了市场卖方双方的力量均衡点在向哪里漂移。
本报记者还从河北钢铁集团获悉,目前,其长协矿进口量也明显减少,不得不加大现货市场采购力度。“我们只有邯钢和唐钢有协议矿,以前这两家的协议矿会剩下来给集团的其他子公司,但目前邯钢和唐钢自身都不够用”。
除了河北钢铁集团,据本报记者了解,武钢、沙钢、山东钢铁集团、太钢、首钢等长协矿指标均不足。
河北钢铁集团人士告诉记者,由于去年铁矿石谈判闹得很僵,钢厂正为此付出代价。“因为去年我们签的长协量很谨慎,导致现在长协指标早已用完,不得不高价进口更多现货矿。
2009年现货矿价格远低于长协矿,中国钢企集体未完全执行长协合同,双方关系一度紧张。这位称现在是“谈判敏感期”的业内人士说, 由于2009年中方也没有与三大矿商谈定正式长协合同,使得后者“有充足理由减少长协矿供应量”。
他担心,三大矿商将以减少低价长协矿量进行“报复”。“公司正在努力争取更多长协指标。”这位人士透露,公司已经派高层前往主要关系矿商,修复关系。
这正是2010年春,铁矿石交易所出现的逆势情形:中方铁矿石谈判的主要企业代表都各自纷纷前往海外,修复关系。
业内人士告诉记者,2009年,尽管国内钢企与三大矿山签订“临时合同”,但并非正式合同,矿山可以以此为借口减少长协矿供应量。
尤其市场变化之快,这也让主持2009年谈判的中钢协引来不少怨言。“由于中钢协一再拖延,钢企没有签正式合同,大家更被动。”一位业内人士抱怨说。
澳洲第三大矿山FMG创始人安德鲁・弗里斯特对本报记者表示,中国有充足理由来要求“中国价格”,但中国缺少执行的控制权。
“中国价格”已几无可能实现
中方谈判的不利局面一开始就已形成,“中国价格”或成一纸空言。
2009年,中钢协提出铁矿石谈判要形成“中国价格”,即中国与三大矿山每年单独定价。理由是:中国铁矿石海运量占全球需求一半以上。
随后中方提出的策略是不会跟随其他国家的价格,也不要求其他国家跟随“中国价格”。
彼时市场的力量均衡点正朝着有力于中方的方向移动。三大矿商均在2008年的基础上降价33%。当时中方提出要降价40%,也就是回到2007年的价格水平。
谈判由此曾陷入长时间拉锯。
彼时让中方钢企失去锁定长协价的机会的另一肇因是,2009年现货价远低于长协价。这一周期性因素,也让钢企突然发现,现货市场的倒手比执行长协价更为有利可图。
于是,整个市场的情绪突然被“中国价格”裹挟。
如果考察如下情形,这是合乎情理的选择:因为中国是全球最大的铁矿石进口国,占海运铁矿石市场逾50%的份额。
但市场不相信眼泪。供需的攻守从来不是简单的按马歇尔描述的“剪刀”模型进行的。
“全球铁矿石供大于求是事实,但核心问题是,三大矿山控制资源,主动权在矿山手中。”中国冶金工业规划研究院院长李新创告诉本报记者。这位国内钢铁产业政策制定参与者说,“中国价格将面临一个必然的无奈结局。”
重新回到2010年谈判,北京科技大学教授、钢铁领域专家许中波斩钉截铁地表示,中国价格基本没可能性。“三大矿山的态度是,不管先跟日韩签还是跟中国签,签完后就这个价格,你爱跟不跟”。
许中波则预计,如果三大矿山与日韩达成的基准价涨幅在20%以下,中国会主动跟随,否则,“很可能会跟去年一样僵持”。
“如果三大矿山与日韩签订首发价,结局可能跟2009年一样。”李新创说。
根据往年定价规律,长协价的涨幅,一般都为现货价与长协价之间溢价的50%。具体数据为,2004年的现货价比2003年长协价高35美元/吨,最终2004年长协价比2003年高16美元/吨;
2005年的溢价为14美元/吨,长协价较上年涨7美元/吨;2006年的溢价为10美元/吨,长协价较上年涨4美元/吨;2007年的溢价为90美元/吨,长协价较上年涨40美元/吨。
目前,现货价已比2009年长协价每吨高出40多美元,按上述规律推断,今年长协价大概每吨涨20美元,涨幅为35%,“涨幅不可能低于20%”。
山东莱钢负责采购的一位人士表示,“15%左右的涨幅我们可以接受,至于20%以上,则要看未来市场形势能否使企业抵消这一成本。”
对于是否愿意与中国单独定价,淡水河谷、必和必拓均拒绝对此表态。
攘内还需安外:中方欲与日韩结盟
1月15日,日本钢铁联盟常务理事安健一孝对本报记者表示,力拓、必和必拓已与日本钢铁企业展开谈判。
在铁矿石谈判中,三大矿山往往会以日韩钢企为突破口签下首发价,而后中国钢企不得不接受。铁矿石的这一价格游戏,历史不断重演,甚至连细节都懒得修饰。
许中波表示,三大矿山撇开中国找日韩,属预料之中,“每年它们都会这样做”。
表面上竞争,实际上寡头垄断可能形成的寡头结盟或者寡头默契的格局下,谈判需要思考的逻辑是,即使在2009年最有可能出现买方市场的时机下,三大矿商仍然能够在中日韩之间――这一占据全球主要铁矿石需求的市场力量仍被一一分化。
值得注意的是,与往年不同,今年三大矿商从谈判一开始就刻意冷落中国。
由是,与日韩钢企的策略联盟成为中方谈判的准备工作之一。本报记者获悉,去年12月份,中钢协常务副会长罗冰生就已带队前往日韩考察。中钢协一位知情人士告诉记者,此次“考察”目的,一是互相了解谈判态度、行业现状,二是“看有没有可能达成联盟”。
“现在日韩钢企复产明显,对谈判不利。”上述中钢协人士表示。
韩国最大钢铁公司浦项钢铁在1月12日宣布,浦项计划今年生产粗钢3200万吨,而2009年粗钢产量估计不足3000万吨;自去年季度以来,浦项一直满负荷运转,目前生产不会有所变化。日本钢铁联盟常务理事安健一孝也对记者表示,日本钢铁业已复产。
“但日韩很难与中方达成联盟”,许中波告诉记者,日韩很可能今年再次率先与三大矿商达成一个基准价格。“日韩钢铁业比中国集中几百倍,利益一致,而且还有矿商的股份,与咱们就不是一个阵营的。”
许中波认为,中国到时候只有两个选择――要么跟随日韩基准价,要么买现货。
铁矿石整肃后遗症:贸易秩序停滞
自去年以来,配合铁矿石谈判的一项重点工作是整顿铁矿石贸易秩序。
中钢协秘书长单尚华几乎在去年的每一次行业会议上都强调,整顿铁矿石市场“迫在眉睫”。
这场影响深远至今未结束的整肃,由中钢协制定的一系列整顿政策所组成,包括铁矿石进口代理制、重新审核贸易商资质、清查铁矿石市场流向等。
但上述政策却进展缓慢。中钢协常务副会长罗冰生曾告诉本报记者,“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且涉及各方利益”。
本报记者获悉,目前,贸易商资质审核工作已基本结束。但许中波表示,该项工作“等于没做”,“还是那些资质,还是那些人在做同样的事情”。
但市场已经逆转。当整个行业把注意力集中在整肃上之后,对已经逆转的市场的轻忽,以及谋取短期利益的驱动(炒现货避长协),反过让这场整肃变得模糊。
业内人士告诉本报记者,其实“坚壁清野”的办法并非没有,但是这已经超越了中钢协甚至工信部的可控范围。
河北燕钢的一位采购负责人向本报记者透露,代理制、进口资质等措施,不能在根本上改变铁矿石贸易秩序混乱的局面,办法只有一个――监管铁矿石进口税票。
“首先,大家都是一个圈子的,我把进口量集中到一家有资格的公司,要他们来进口,他们既能挣到中介费,又能粉饰自己的业绩。真正能监视铁矿石市场流向的,只有税票,因为没有公司能在税票上做假。”
但中钢协很难对税票进行管理,上述人士表示,这又涉及到财政部门的利益。
许中波长期观察的结果是,铁矿石市场依然混乱,利益错综复杂使得改革相当艰难,钢铁企业除了通过加大集中度进行“自救”,其他方法都只能是纸上谈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