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联储主席伯南克5月22日表示,美国货币政策提前收紧将带来巨大风险,认为在撤出宽松政策之前,有必要进一步观察经济表现。之前,当美国圣路易斯联储主席James Bullard说“QE是有效的,美联储应该继续QE,因为这是目前阶段最好的政策选项”之后,美元下行,黄金反弹。所以,有关美联储是否真的会退出QE的疑问,现在已被打消。
但新的疑问是,美联储真的不会退出QE吗?
北京师范大学国际金融研究所所长贺力平接受《华夏时报》记者专访时表示,目前来看,通胀率还在1.9%,至少半年之内,美联储并无可能退出QE。“半年之后,情况或许稍微有些复杂,但我觉得,在美国经济出现比较强劲的实质性的复苏之后,美国的量化宽松政策才有可能转向。”
经济实质性
复苏尚待时日
《华夏时报》:从当前美国的经济复苏程度看,你认为美联储真的不会退出QE吗?
贺力平:从去年10月到今年4月,美联储的例会都反复强调,未来会实行更加明确的就业目标制,即失业率要降低到6.5%。目前美国的失业率是7.5%,尽管只相差一个百分点,但美国失业率的下降通常相对缓慢,这意味着如果美国经济复苏一切正常,则失业率一个月下降0.1个百分点,并非没有可能。
因此,在今后将近一年的时间内,除非通胀率超出了2%的界限,美联储才会退出QE。目前来看,通胀率还在1.9%,至少半年之内,美联储并无可能退出QE。半年之后,情况或许稍微有些复杂,但我觉得,在美国经济出现比较强劲的实质性的复苏之后,美国的量化宽松政策才有可能转向。
《华夏时报》:从未来变化趋势看,美国经济的复苏状况可能并不稳定?
贺力平:我同意这个说法。
美国经济现在出现了一些好转,在一些地方,住房价格止跌并出现一定程度的上涨。有报道说,南部的佛罗里达、加利福尼亚等地,房价有一定的上涨,纽约地区房价一直没有下降。有些相对落后的地区,房价还在非常低的水平上。不过建筑业已开始复苏,房屋的开工数增加。另一方面,消费者信心有所增强,零售业表现也不错,再加上奥巴马政府实行了很多鼓励中小企业、鼓励制造业和基础设施的投资政策,工业生产和产品的出口都有一定的复苏景象。近年来,美国岩页油和岩页气的开发技术有很大进步,这方面的生产与加工也在复苏。这些复苏景象表明美国经济总体走向好转。
但也有一些微弱之处,就是大家都看到,从今年第一季度以来,包括第二季度,即所谓美国财政年度结束之后,新财政年度开始以来,美国有财政的紧缩。一些原来减税的计划自动停止,而且联邦政府的支出不能增加,因为它要满足两党达成的财务控制的上限,再加上奥巴马政府减去了一些军费支出。
这些财政方面的收缩,对经济产生了一些不利的影响。但我认为这些影响现在看,首先,相对温和,比原来预料的要温和得多;其次,相对暂时,可能在半年之内比较突出。之后,只要经济保持温和复苏的势头,很快就可以抵消不利影响。所以,美国经济在今年内非常有可能再次复苏。一季度增长率是1.8%,这可能是今年最低的水平,在这之后,可能会稳步上升。如果要对全年增长作出估计,我觉得很有可能达到2.5%到3%。
退出消息或为
抑制股价上涨
《华夏时报》:一度有关美联储退出QE的消息背后,是否另有原因?
贺力平:我觉得多属于猜测性的推论。
美联储的政策现在比较明确,已经形成文字的正式公告,是要实行就业目标制,同时也考虑到通货膨胀,这是两个最直接的指标。目前美国核心通胀率在1.5%,这是很低的。所以,我不同意那些猜测。另外有一个传言说,伯南克没有很强烈的愿望要继续担任美联储主席一职,谁来担任?耶伦会担任吗?那么新的美联储主席的思路是否和伯南克有所不同?这是非常有可能的。人事的变动是否会导致政策有一定的转变,这给人们,留下了一定的猜测空间。
但我觉得,美联储的政策在相对短的时间内,还会维持一定的稳定性。对货币政策的规则做重新的改变,这在目前没有重大外部事件发生的背景下,可能性比较小。
《华夏时报》:为什么市场对于这一猜测性的消息表现得不很冷静?
贺力平:在现有的市场环境中,大家都非常关心中央银行的一举一动。很多人都认为中国的货币政策也应有所松动,官方的说法是要维持稳健的货币政策,但经济一季度比去年有所下行,实体经济相对比较疲软,4月份的指数也没有见到好转。因此对于货币政策要不要调的问题,已有很多议论。大家并不清楚决策部门究竟会作出怎样的决定,如果某人凭着蛛丝马迹说了一点什么话,我相信市场是会高度关注的,而且不排除有很多人认为这是真的。
另一个背景是,国际金融市场的动向,还在调整过程中。4月份,美国股票市场上涨很多,之后很快引起连锁反应。这一市场火了之后就会吸引很多资金前往,这就改变了人们过去对其他金融产品包括黄金的看法。而股票市场的价格,严格意义上,也是属于美联储要关心的一个方面。股票价格如果上涨过快,有可能引起新的投机泡沫。很明显,金融危机的教训之一,就是希望资产的泡沫不要太大,否则就会很麻烦。美联储已经宣布了货币政策的目标就是盯住了就业率和CPI,排除了股价,但现在眼看着股价接连上涨,若不作为,就会很难。所以在这种背景下,不排除猜测性的消息对于股价上涨产生抑制性的作用。
未来退出QE的
“路线图”
《华夏时报》:未来我们可能看到美联储会有怎样的“退出路线图”?
贺力平:退出肯定是必然的,这个政策不可能无限期地进行下去,退出的方式有两个。
QE从字面上看是数量宽松,当要退出的时候,美联储不再增加购买政府债券的净的数量,这是一个重要指标。其购买对象主要是两个,一个是联邦政府的债券;一个是住房抵押资产,这由一些金融机构持有。这两个方面将会减少持有。首先减少的,应该是住房抵押资产。然后是联邦政府的债券。联邦政府债券中,2011年曾提出扭曲操作,即减少一些短期债券持有,增加一些长期债券持有。
今后退出的方式之一,就是进行反向的扭曲操作,即可能会减少一些长期债券的持有,增加一些短期债券的持有。然后在总的数量上减少一些持有。因为,现在持有的规模非常大。退出的方式之二,是进行联邦基金利率的调整。现在联邦基金利率是0%到0.2%,平均是0.15%。如果要退出QE,首先就会把联邦基金利率升到0.25%,并由此抬高到0.5%、0.75%、1%的水平上。联邦基金利率的这种变动,对整个世界的金融市场,都会有很大的影响。
《华夏时报》:你估计退出的清晰信号可能会在何时出现?
贺力平:这个清晰的信号,应该是在经济数据出现明显的靠近其目标区范围内,比如在今年下半年或年底的时候,我们若看见美国失业率已经从7.5%降到了6.7%以下,这时大家就都会意识到,退出的信号已经出现。如果同时,美国的CPI在2%到2.5%的区间,这是强烈的退出信号,很明显,市场都会预料到美联储要转向。
《华夏时报》:一旦美国开始实施退出战略,将产生怎样的效应?
贺力平:这种效应非常广泛。
首先,美国国内金融市场会有强烈的反应。现在美国债券的收益率很低,长期债券收益率只有1.5%,但我认为很快就会升高到2%以上的水平。其次,对美国房价、地价上升的势头都会有很强烈的抑制作用。当然,对银行的信贷也会有作用。金融机构的成本会上升,这就要看金融机构如何把握自己的组合资产或信贷资产。此前,在金融危机爆发以后,美国金融机构的资金成本,尤其是存款部分和债券部分的成本,应该是比较低的。当美联储退出QE以后,这个成本就会上升。这对美国金融机构的净收益,会带来一定压力。
从更广泛的国际金融市场来看,在美联储货币政策转变的前后,对国际大宗商品的价格,对黄金的价格,对期货的价格,都会带来很强烈的影响。同时会对世界上各个地区的央行的货币政策也带来冲击。甚至对有些货币的汇率会带来冲击。现在美元总的来说还是比较弱的,当然美元对日元还比较强,这是因为日元在走低。美元对欧元相对稳定。但是美联储一旦开始转向,这对美元是个很强烈的支持因素。世界范围内,不排除资金向美国国内回流的趋势。
不排除中国市场
或有热钱离开
《华夏时报》:有人说这对中国影响有限,也有分析说这将有引发中国国内阶段性资本集中流出,触发中国系统性金融风险的可能性。你觉得呢?
贺力平:我认为这种可能性比较低。中国金融机构的系统性风险与美国货币政策之间的关系,好像是比较弱的。主要原因在于,中国金融机构的资产负债表多在境内,流动性也在境内。我的感觉是,如果要谈论中国金融机构的系统性风险,那些产生影响的因素应该主要还是在国内,而非国外。但这并非是说,美联储政策转向对中国国内一点影响都没有,但绝非主要因素。
这种影响表现在,第一,可能会对资金流动有一定影响,比如,不排除有一些境外热钱从中国市场退出。第二,对于中国对美出口产生积极效应。
对于中国的金融机构而言,其在国外的很多资产,各种各样的债券、股票,它们的质量和收益,都和美联储的政策或多或少有关系。从这个角度看,主要还是取决于这些金融机构如何把握自身资产的配置和头寸的问题。
《华夏时报》:由此来看,中国金融部门是否应该早筹应对之策?
贺力平:美联储退出QE,客观地说是一件好事。因为那将表明美国经济出现了强劲的实质性的和具有一定稳定性的复苏和增长,这本身是一件好事,会带来一些风险,但总体上是一个正面的效应。
当然,很可能产生的一个负面效应在于,一些新兴市场经济体如果经济过热,并有很多泡沫,当美联储政策突然转向,就会有大量资金逃离,这可能触发危机。这种情况在历史上出现过——在1995年墨西哥金融危机发生后就出现过。但这种情形对于当今的中国来说,似乎并不突出。
《华夏时报》:中国政策部门和金融主管部门目前似乎并无相关表态,这是否意味着他们对未来预期心中有数?
贺力平:当金融市场有一个新动向的时候,市场人士、金融机构会首先表态。其次是学术界会发表看法。至于政策人士,其工作风格比较低调和稳重,在经济全球化的时代大背景下,各有关政策部门之间,会有很多渠道保持密切沟通,相互交流看法。但这些看法因为有很多未必完全是成熟的看法,所以不会公开。
但如果真的有重大的突发的事件,政策部门就会公开亮明自己的观点和立场。我认为,政策部门和央行对于应对大的趋势变动,会有预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