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临完成“十一五”节能减排目标的压力,近两个月,一场强制性的“减排”风暴正在多地涌动,部分省区纷纷采取限电限产甚至关停措施。调查发现,地方政府采取突击式“双限”的背后,折射出一些地方高能耗和高污染仍在反弹,而这种“一刀切”的措施,也使当地非高耗能的企业和居民陷入苦恼。
多省区掀“限电限产”风暴
今年8月份,贵州省启动工业节能减排二级橙色预警调控方案,对列入第一批单位工业增加值能耗超限额名单的32户企业实行惩罚性电价,对能耗速度大于产值增长速度及各地提出拟停产整顿的52家企业实施停产整顿。
9月份,河北省开展了“节能减排会战月”活动,明确如果市、县、企业节能减排指标未能按时达到降幅要求,省里将下发黄牌警告通知书,并视情况启动预警调控方案,采取果断措施予以关停……
中钢集团广西铁合金有限公司,是广西最大的铁合金生产基地,在此次节能减排风暴中被限产三分之一。公司总经理黄海胜表示,铁合金行业受金融危机冲击较大,目前正处于恢复期,9月份价格才开始回升,本来有希望扭亏为盈,但限产之后难度就很大了。
“现在很多工人待业在家,公司还得给他们发放生活费,一个月七八百元,比以前的工资少一半,职工也有情绪。”黄海胜认为,政府重视节能减排是对的,但应该统筹安排、按步实施,“说是停产两个月,但很有可能持续到全年,企业就更吃不消了。” 不光是企业用电受到限制,为了冲刺在年底完成节能减排任务,有的地方甚至对非高耗能企业和居民生活用电加以限制。
浙江的台州、温州等城市一些企业反映,8月底时集中在高耗能行业限电,到了9月初就开始“一刀切”限电。在这些地方,曾经“无人问津”的柴油发电机,突然成了抢手货。
“买发电机就是为了赶工期。”浙江一家制衣厂的王老板苦笑着说,因为当地的企业大多是外贸加工企业,所以订单是早签好的,如果延误工期就要罚款,因此很多企业只能买发电机发电,虽然成本高但也要扛过去。
令他困惑的是:“如果企业都想招自己发电,表面上官方的发电量数据下来了,但能耗其实并没有减少。这样突击报上去的数据,能反映真实情况吗?”
“双限”一刀切出现传导效应
今年5月,国务院发布淘汰落后产能的通知以后,工业和信息化部向社会公布了18个行业淘汰落后产能名单,按照“时间表”,很多企业要在9月底前关停,重拳淘汰落后产能的警报拉响。
但是,记者采访了解到,受金融危机的影响,为了刺激经济快速恢复增长,一些地方采取了相应的产业鼓励政策和措施,高耗能高污染企业又有所抬头,能耗强度和二氧化硫排放量降速放缓,甚至不降反升,部分地方电耗增长迅速。如今累积到“算总账”之时,地方官员为了在考核时过关,于是出现了全民限电的“怪招”。
“从9月份开始,我们的轧钢厂开始陆续地停下来,预计9月份棒材产量将减少约20万吨。”广西柳州钢铁(集团)公司总经理梁景理告诉记者,“柳钢的外供电9月份减少了20%左右。” 山东省召开的一次节能工作调度会上透露的数据显示,今年1至4月份,山东省新增高耗能企业1262户,占规模以上工业企业总数的2.8%,主要是前几年新上的项目开始释放产能。今年1至5月份,山东有8个市的高耗能行业电耗增长超过20%,最高增幅达到32.3%。
在广西壮族自治区,由于干旱等诸多原因,今年节能降耗形势严峻,反弹明显:上半年二氧化硫排放量同比上升13.68%,是全国增幅最高的省份;单位GDP能耗同比上升3.57%,是全国七个上升的地区之一;广西完成COD排放总量是全国减排进度落后于时间进度的5个省份之一。
山东社科院经济研究所所长张卫国认为,金融危机过后,一些高污染高耗能行业产能的重新抬头以及一些新增的“双高”项目加剧了地方节能减排工作的复杂性,同时也使得部分地方今后节能减排形势更加严峻,这成为多省区在下半年突击节能减排的重要原因。
广西贺州市一家水泥公司内部人士表示,公司虽然属于高能耗企业,但是公司一直坚持走循环经济的道路,大量利用冶炼渣、煤灰、工业石膏等工业废渣,变废为宝,“现在对我们限电之后,反而会对企业内部的节能减排带来影响。”
“一刀切”的方式也引起专家和行业人士的争议。国内钢铁资讯机构“我的钢铁网”首席分析师贾良群认为,限产限电遭受冲击的主要是一些高能耗高排放的企业,但如果对非高耗能企业也进行限制就会造成明显的价格波动。“目前,对钢铁行业影响比较明显的是产量有所下降。”
“限电限产之后,钢铁、水泥的价格目前都呈现出明显上涨趋势。目前一些地方的房地产市场又出现了价格抬头的迹象,在这种情况下,建材行业价格上涨,如果继续持续,可能会有新一轮的波及效应。”山东省建材工业协会常务副秘书长刘晓鸣说。
受访的很多企业认为,“限电之举”看出政府是动真格了,但落实节能减排必须提前做,而且是长期性的,“临时抱佛脚”,能从根子上扭转“减排”吗?
构筑节能减排的长效机制
目前这种为应付“节能大考”的“一刀切”行为,对节能减排进行了技术投入和改造的企业是不公平的,也不符合节能减排的初衷。一些专家和行业人士指出,在中国,工业能耗数量大,占全社会能耗的七成左右,因此节能减排的重点和难点都在工业。但是,节能减排不等于拉闸限电。
刘晓鸣说,从长期来看,临时性的限电限产举措可能会带来相关行业市场波动,造成部分企业在明年突然释放产能,从而引起能耗和排放的报复性反弹,加剧今后节能减排工作的复杂性。
今年是我国实现“十一五”规划中万元GDP能耗下降20%目标的收官之年,前四年已经完成近八成任务,正处于节能减排和产业结构调整的关键时期,抑制高耗能行业过快增长面临巨大压力。专家认为,我国的节能减排应注重 构筑节能减排的长效机制。
国家发展改革委副主任张晓强表示,正在制定的“十二五”规划中,节能减排仍然是一项重要内容,将继续作为量化的约束性指标。
埃森哲全球战略咨询主管马克斯佩尔曼表示,中国的能源需求正在加大,最应注意的是在GDP增长和能源需求增长之间寻求平衡。不能因为追求GDP增长而一味地消耗能源,要进一步细化目标,以促进清洁能源、可再生能源产业的发展。 南开大学经济研究所教授钟茂初说,必须正视的现实是,尚未掉头的粗放型的产业结构和投入型的增长模式仍然存在;“到2020年单位GDP减排40%-45%”的承诺,还没能成为有关部门的现实压力;主要依靠行政命令等办法,市场手段尚未成为节能减排的有效调节工具。
张卫国等认为,重视节能减排,光靠政府调控不行,还必须依靠合适的制度加以激励。比如,通过环保、土地、金融与财税等多方面的政策手段,引导企业节能减排;建立排放交易等制度,使主动节能减排者有收益、有奖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