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土产业是我国为数不多在国际上具有重要地位和较大影响的产业之一,稀土材料在现代新兴绿色能源技术、高新技术和国防军工体系中发挥着关键作用。但记者日前在广东、浙江、江苏、北京等地调查发现,我国稀土产业拥有自主知识产权的新技术、新成果相对较少,尤其在终端应用领域,重要原因是发达国家利用抢先掌握的技术专利,制约我向产业链高端转移和发展。业内人士呼吁,要想在国际市场上有所作为,摆脱专利受制的局面,惟有依靠科技创新,研发拥有自主知识产权的产品,打破发达国家的技术壁垒。
终端应用领域核心技术匮乏
电动汽车、风力发电、绿色照明与显示、计算机、移动通讯、导弹制导、智能炸弹等技术对稀土材料具有很强的依赖性,而随着电动汽车和混合动力汽车的发展,对稀土材料的需求还将持续上升,因此,发达国家都将稀土列为战略资源,并将稀土材料研究和相关应用产业作为重点发展领域。例如在欧洲,由稀土材料研制的化工产品已被成功应用于电动自行车电池生产和汽车尾气净化中,此外,更加节能的稀土材料灯也逐步取代传统的高耗能白炽灯。
“与日本90%以上的稀土用于高新技术形成鲜明对照的是,我国稀土主要应用在传统领域。”浙江英洛华磁业有限公司副总经理张永水说,稀土新材料主要包括磁性、储氢、发光、催化材料等,均属于我国确定的战略性新兴产业,中国稀土原矿的开采和分离技术都是世界一流,但在附加值最高的终端应用产品上,核心技术几乎全部掌握在外国人手里。
英洛华年产钕铁硼约6500吨,位列国内前三位,钕铁硼属于高端的稀土材料,应用极为广泛。张永水坦承,在终端应用层面上,公司技术与国外有很大差距,比如波音飞机只用日本的钕铁硼。“我们这样的草根企业,以前注重数量,随着经济国际化和市场国际化,必须转型升级,”他说,公司这两年将投资两个多亿,对设备更新换代,其中花600多万从德国引进气流磨,“价格是国内产品的十几倍,但是值得。最近和韩国客户洽谈,他们对产品性能要求非常高,如果不更换气流磨等设备,就没法达到要求。”
江苏稀土协会秘书长赵平华和张永水有相同感受。他1986年进入稀土行业,认为目前在终端应用技术上,我们依然是跟踪仿制明显多于自主创新,核心竞争力有待提高。他举例说,汽车尾气处理需要用到稀土催化材料,在这个领域我国拥有自主知识产权的技术不到10%,基本都用的国外技术,还有,用于大飞机、军工产品上的稀土功能材料,核心技术更是几乎被国外垄断,“我这样的老稀土人,技术创新的愿望特别强烈!稀土这么宝贵的资源,必须向高精尖发展。”
据业内人士分析,在“原矿、精矿、分离产品、功能材料、器件、实用商品”这样一个稀土产业链中,越接近后端,对环境的破坏越小,效益越高。中国在原矿到分离产品的环节上居于世界领先水平,但技术应用方面与发达国家存在显著差距,而稀土的最大价值恰恰就在于从功能材料到器件再到实用商品这几个环节。
发达国家抢占专利进行限制打压
谈及我国稀土材料产业核心技术匮乏的原因,中国钢研科技集团有限公司永磁材料研究室主任李卫说,部分发达国家利用长期积累的资金和技术优势,通过收取高额的专利费,设置不合理的销售许可证,限制和打压我国企业高附加值终端产品的生产和出口。由于缺少知识产权,我国只能开采、冶炼分离稀土初级产品,附加值低、议价空间小而且严重污染环境;发达国家从我国进口初级产品深加工后,价格和利润就成几何倍数增长。
事实上,我国早在上世纪50、60年代就介入稀土技术的研究,但是,直到1985年才成立专利局,而日本在1983年就申请了钕铁硼的主专利,之后每年不断更新专利包,欧美也是如此,抢先申请了相关专利,并与日本形成了交叉许可。在这种背景下,中国产品出口到日本和美国的时候,就必须购买其销售许可;而且,发达国家还通过专利保护,在最核心的技术上控制市场。对此,中国“稀土之父”、中国科学院院士徐光宪曾公开表示,“钕铁硼永磁材料是美国、日本的专利,我们要付专利费给他们;冰箱里用氟利昂会破坏臭氧层,要用新的稀土制冷材料代替,现在也还是美国的专利。这就是我们的差距。”
由于专利上严重地受制于人,我国少有企业介入稀土终端应用领域。相比之下,在开采、分离等领域,由于技术门槛低,国内稀土企业众多,存在重复建设、产能过剩的问题。“每个省都在搞稀土园区,用资源来招商,低水平地重复建设产业链。”赵平华说,他更希望以现有稀土生产规模较大的骨干企业为主体,以资产为纽带,按照市场规则,最终形成几家大型企业集团。
专家们认为,除了受到发达国家压制之外,还有两个原因导致稀土材料核心技术缺失,一是虽然国家加大了该领域基础研究和应用开发方面的投入,但相对于日本、美国等发达国家,我国在这方面的投入还是偏少,稀土基础研究和应用技术还比较滞后;此外,企业对国内知识产权保护力度的信心不足,使其不能付出足够多的时间和精力来进行自主研发。
将资源优势转化为技术优势
专家们建议,我国通过保护知识产权来推动企业技术革新,比如构建知识产权公共服务平台,提供全方位服务,包括建立稀土行业主导产品和关键技术专利检索、分析和预警平台,掌握国际技术现状和发展趋势,为知识产权管理和服务提供信息基础,此外,利用平台围绕行业发展需求,探索以多种方式提供专利数据资源以及专利信息分析服务,引导市场主体加强专利信息利用。
“对我们来说,更重要的还是加大新材料生产与应用研究的力度,提高自主创新能力,将我国的稀土资源优势真正转化为技术优势。”李卫建议,加快稀土关键技术研发和产业化,引导和组织稀土生产应用企业、研发机构和高等院校,大力开发深加工和综合利用技术,“尤其是要重视联合企业进行技术攻关,以往主要是研究所和大学一起,而企业才应该是创新的主体,只有企业才能支撑这个产业。”
李卫提出,可以成立“国家稀土科技和战略研究中心”,以开放、联合、产学研相结合的方式,加强稀土科学的基础研究,组织稀土资源、采选冶炼、材料、器材、环境等多方面的技术人才共同开展创新研究。同时,该中心还要包括经济、法律、贸易、外交、专利和知识产权等方面的专家,成为国家稀土科技、人才、产业发展和战略研究平台,形成世界稀土科技中心,培养高水平、综合性人才,引领国际稀土科技和产业发展。
赵平华等人还希望国家出台类似“稀土产业发展路线图”的顶层规划。首先,为避免重复建设、资源浪费,宜对各地稀土产业链进行细分,根据各自特点出台发展规划,特别是鼓励各地企业申报技术附加值高的项目。其次,由于科技人员和科研机构习惯于追求“短平快”,应该有相应的鼓励和扶持政策,尤其要让“国家队”真正静下心来,专注于自主创新,推动拥有自主知识产权的科技成果产业化,帮助深加工、高附加值终端或近终端产品的出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