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真叫人一言难尽。
当世人对它不抱太大希望时,它往往能折腾出点名堂来,还把美国吓一跳;可是当世人对它寄予厚望时,短板立马就暴露出来了。
在市场对欧陆大国的动员与拯救能力发出严重警告之后,法国总统萨科奇本周二在与德国总理默克尔会晤并获得点头后,匆忙开出了拯救欧元体系的新药方:成立欧元区经济政府。按计划,这个政府将由所有欧元区国家的政府领袖组成,新机构将两年会面一次,并由现欧盟主席范龙佩领导。德法首脑呼吁欧元区17个成员国把确保预算平衡列入各自的宪法内,并要求对欧元区实行集体化监管。
眼见此前出台的一系列拯救措施正在失效,早已力不从心的萨科奇意识到,只有拼命拖住欧洲经济的带头大哥德国,法国和欧元区经济才有可能避免经脉全断。
在7月21日的会议上,欧元区各国制定了一个原则:让新的财政机构——欧洲金融稳定基金(European Financial Stability Facility,简称EFSF)承担起避免国家破产的责任。不过,各国却没能扩大EFSF的规模,这意味着他们并没有为欧元区建立起一个可靠的财政当局。此外,新机制最早要在9月才能生效。在此期间,欧洲央行所提供的流动性,就成了避免一些欧洲国家债券价格崩盘的唯一方法。
应当说,欧洲央行的工作还算卖力,出手买入意大利和西班牙债券。通过干预欧元区债券市场,欧洲央行成为最后的贷款者,然而,欧洲央行能耐再大,也不能代替各国政府。一旦欧洲央行“断粮”导致希腊出现无序违约乃至选择退出欧元区,极有可能引发欧元区银行体系的全面崩溃。
所以,包括法国在内的欧元区各国都在紧盯默克尔的一举一动。欧洲舆论也拼命向默克尔施压,指责欧元危机的根源就是默克尔于2008年9月雷曼兄弟公司违约后所做的对那些不会进一步违约的担保不应来自欧盟,而应由各国各自承担的决定,认为正是德国的犹豫加重了希腊危机,并最终演变成危及欧洲生存的大危机。
默克尔大概不会接受这种指责。这在更多程度上更像是浪漫情怀浓厚的欧洲国家在恋爱失败之后的情绪化反应。毕竟,把欧元体系的安危系于德国一身,既是历史赋予德国的责任,也是一种危险的赌博,毕竟,德国经济总量只占欧元区五分之一。虽然德国不差钱,但面对可能是债务无底洞的区内众兄弟,稳重而精明的德国恐怕不会一味充当欧洲的“雷锋”。因此,尽管萨科齐一直主张使欧元区的金融管制更集中,不过,那样会使德国被迫为那些病得不轻的国家买单,最终将一部分借贷成本转移到德国纳税人身上。
显然,欧元区国家正处在命运的十字路口。
不错,欧洲是资本主义文明的发源地,曾经创造了史无前例的经济繁荣,但面对极为残酷的资本主义内部竞争时,充满浪漫基因的欧陆国家似乎还是少了一根筋。当年,是美国掏钱挽救了欧洲资本主义,但欧洲付出的中长期代价其实一点也不低。美国不仅在政治和安全上控制了欧洲,更在经济上全面压制了德、法、意等资本主义历史强国。欧洲始于上世纪50年代的联合自强,是在既有约束条件下的一种自我保护和发展。不过在那个时候,美国主导的机制化霸权差不多完成了对欧洲的渗透。从某种意义上说,主张联合自强的欧洲领袖应该感谢美国经济学家罗伯特·蒙代尔。他于1961年提出的最优货币区理论为欧陆国家施行经济和货币一体化战略提供了理论支撑。被奉为“欧元之父”的蒙代尔,也因此成为明星经济学家。但浪漫的欧洲财经和政治领袖还是犯了理想主义的错误。其实,最优货币区理论已经提醒了潜在的实践者,尽管实行单一货币可以大大节约交易成本,但生产要素流动、经济开放度、通货膨胀率、外部冲击、转换成本,政策一体化是非常重要的前提。姑且不论从来就各自为政的欧陆国家会如何相互约束并协调对外经济政策的,就是被广泛诟病的欧元区货币政策与财政政策分离,这些年来也是横亘在欧陆国家面前的一道世纪难题。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经济学家就货币与财政政策分离情况下的经济对策提出最优解。这样,欧元区就像安装了不同功率发动机的各种军舰,要想保持阵形统一非常困难,往往顾此失彼。加上同床却不时异梦的德法两国在政策上的摩擦,使得表面强大的欧元区经济在应对危机冲击时显得异常脆弱。于是,曾被寄予厚望的欧元,大有演变成为欧洲经济的“阿喀琉斯之踵”之势。
假如“欧洲雷曼兄弟”不以人们的意志为转移地到来,假如欧洲首席经济强国德国最终失去拯救耐心,则只有12年历史的欧元体系或许在今年将走向崩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