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长安街向西一直延伸,突然就被一座仿古式大门拦住。这就是首钢的厂东门。如今,从这座大门下穿行的车辆和人群已经远不如前些年的喧哗景象。而且,即便是关于它的去留,也在现实的交通规划图和人们内心的怀旧情结之间摇摆。
不过,比厂东门幸运的是,首钢老厂区的未来已经规划完毕。北京市希望能改变石景山脚下这片土地的颜色,用绿色的高端产业取代乌黑杂乱的钢铁厂房。当然,首钢更希望从这片土地上长出摇钱树来缓解在曹妃甸巨大投入后的资金压力。
十里钢城今已沉寂
10月21日,“第十二届世界漫画大会暨2011北京国际动漫周”活动已经在经过改造的首钢二通厂开幕,此前一天,首钢联合八家政府部门刚刚在首钢文馆举办了第十五届京港洽谈会有关首钢老厂区开发的专场推介会。
曾经浓雾弥漫,灰尘飞舞的首钢老厂区如今正在酝酿“凤凰涅磐”,按照北京市的规划,石景山厂区的发展定位是新首钢高端产业综合服务区。首钢董事长朱继民10月20日对网易财经表示,目前老厂区的拆迁工作已经接近尾声,明年将开始基础设施建设。
那时,老厂区也将重新热闹起来。但是,眼前的首钢石景山厂区显得异常没落。寂静的厂区里只有大路上才有汽车和人影的晃动,群明湖钓鱼的人们悠闲地等着鱼儿上钩,而在首钢厂东门,每天下午都有几百名职工聚集在一起,等着坐上开往曹妃甸和迁安的班车。
数千名首钢的职工就像一群候鸟,每隔着固定的天数往返于河北和北京之间。负责发车的师傅说,人最多的时候比如某个星期日,会往迁安和曹妃甸发出四十趟车,人数超过2000人。那是一幅很壮观的景象。
10月10日,首钢第二线材厂的一些设备正在拆除,满满地装了几辆汽车。“大部分洗洗涮涮,能用的话就拉到别的钢厂,不能用的就只能当废品卖了”,闲暇休息的工人们三五成群地围坐在一起告诉网易财经。
一名四五十岁的工人独坐在一边稍显落寞。“为什么你没去曹妃甸上班?”“去了,待了半个月就回来了”“为什么不干了?”“在那上班憋屈的慌,啥都没有”。“像你这样回来的人多吗?”“不少”。
显然,曹妃甸先进的设备和技术已经无法吸引这位拖家带口的职工的兴趣。比至于老职工,2010年刚刚大学毕业后入职的小林要乐观一些。在等候班车的间隙,这位来自南方的小伙子认为曹妃甸京唐钢(全称“首钢京唐钢铁联合有限责任公司”)的亏损应该是暂时的,“毕竟我们有最好的设备和先进的技术”。不过,小林在意的是曹妃甸的工作生活环境不能令人满意,“女的太少”。
首钢从此不在首都
首钢石景山厂区钢铁主流程在2010年12月31日实现全部停产。年产量从800万吨缩减到零,首钢用了将近十年时间。而当初把年产量从零增加800万吨,首钢用了八十年的时间。
从现在留存的照片可以看到,1919年最早的首钢就是一个矗立在荒郊野地的简易炼铁厂,建国后的1966年中国政府正式把“首都钢铁公司”的名字赐予了这家首都北京市的第一家国有企业。1994年,首钢的钢产量达到824万吨,位居当年全国第一。
当年首钢阔气的时候,不但给职工建起了价格便宜商品齐全的商贸大楼,对外也是意气风发豪言要在山东建设齐鲁大钢厂,还准备兼并国外的铁矿向海外进军。谁曾想,进入二十一世纪后,摆在首钢面前的政治任务是非但不能扩大产能,而且还要逐步压缩关停。
经过几年调研筹划,2005年2月,中国国务院正式批准了《关于首钢实施搬迁、结构调整和环境治理的方案》。此后,在这段中国钢铁业的黄金十年里,首钢却在默默地一边做着职工的工作,一边关停炼钢高炉。
一位要求匿名的首钢内部专家对网易财经表示,回头来看,首钢搬迁这件事情需要总结的东西有很多,当初也是政府为了兑现举办奥运会的承诺才决定首钢搬迁,但是拿日本欧洲来说,很多钢厂都离城市不远,发展的也很好,而且“钢厂搬迁异地重建的代价太大了”。
中国钢铁工业协会副秘书长迟京东就这个问题表示,城市工厂的搬迁最重要的取决于这家钢厂是不是影响了城市的发展,是不是和城市的工业发展和环境相冲突,并不是所有的钢厂都应该搬迁。
北京是否还需要钢厂?解放前的北京就是一座纯粹的消费型城市,没有自己的工业企业。建国后中央指示北京应成为政治、文化和经济的三重中心,于是北京才大力发展工业企业,首钢也由此搭上了政策的快车发展壮大。数十年间,北京市的重工业产值占工业总产值的60%,仅次于沈阳。这种经济结构在世界各国首都中极为罕见。
依靠政府的超常规政策支持和资源配置,中国的国有企业发展几经沉浮。而现在,北京市又重新定位自己的角色,重工业自然不受欢迎,首钢此时离去,似乎是命运的必然。好在,北京市也给首钢留下一条出路:老厂区的土地开发由首钢负责。
土地开发,谁的利益?
朱继民对网易财经表示,首钢老厂区的开发将在2015年基本完成基础设施建设,届时一批高端企业就会进驻,而到2020年,老厂区将整体实现老厂区的开发效益。朱继民表示,老厂区土地开发创造的价值不止2000亿元,这不是单指卖地的收益,其中除了土地开发方面的效益外,还会包括相关产业投资和金融衍生出的效益等等。
北京市政府已经在2010年3月的一份会议纪要中明确,“首钢工业区土地的一级开发由首钢的全资子公司承担,首钢作为首钢工业区土地运作主体和收益主体。”如此一算的话,首钢填补上搬迁重建花费的677亿元资金并不是个难事。
根据朱继民表述的意思,首钢为老厂区的搬迁和开发付出的成本达到800多亿元,未来这篇土地创造的收益将首先有一部分填补这方面的投入,其余的还包括分配给联合开发的企业等。
不过,上述首钢内部专家表示,有关老厂区的土地收益归属问题,其实首钢现在心里也有点没谱。截至目前,北京市政府方面只有一个“会议纪要”明确了首钢为收益主体,但是不见下来的具体政策和制度安排,这样在法律程序上,首钢就站不住脚,“你能拿这些土地去银行贷款吗?”
关于老厂区土地开发收益的分配还引发首钢旗下上市公司首钢股份小股东们的强烈争议。小股东们认为,首钢股份停产获得的补偿以及未来土地开发的收益应该应该归上市公司也就是给众股东们所有。为此小股东们的抗争一直没有停止。在向法院提起诉讼不被立案后,他们又在征集流通股份,准备联合起来和首钢“斗争”。
10月18日,首钢股份小股东于志涛告诉网易财经,他刚刚得到中国证监会对于反映首钢股份重组问题投诉的书面回复。证监会表示,已经要求首钢股份在重组方案确定并公开时,一并披露公司及控股股东对中小投资者利益的保护情况。对于这个结果,于志涛们并不满足,可以预期,未来有关首钢股份重组后的土地补偿和收益问题,将是首钢不得不面对的一个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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