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兴市场货币困局
治理通胀或资产价格膨胀的需要,超过了对利差扩大而致资本流入的担忧
“已经到了该担忧通胀的时候了么?”越来越多的央行行长面临这个问题,却很难找到统一答案。当欧美各国还受困于高失业、低增长及公共债务高筑时,部分国家,特别是新兴经济体,不得不开始转向应对通货膨胀或资产价格高涨。
全球经济复苏中,中国、印度、巴西等发展中国家和新兴经济体一马当先。4月29日,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在《亚太经济展望报告》中提出,引领全球经济复苏的亚洲,甚至面临资本加速流入的短期风险。
通胀压力已在一些地区显现。2月,印度基准批发价格通胀率(WPI)升至9.89%,创下16个月高点。3月,巴西的通胀率也升至5.2%的11个月新高。4月20日,印度央行将基准利率上调25个基点,在近一个月内连续第二次加息。4月28日,巴西央行宣布加息75个基点,基准利率调高至9.50%。
今年以来,中国官方的经济政策陈述中,一直保留着“管理通胀预期”这项内容。自2月起,居民消费价格指数(CPI)涨幅超出一年期存款利率。加息猜测时有耳闻。4月23日,中国央行在分析一季度宏观经济形势时提出,下一阶段要“努力稳定价格总水平”。如此表述为今年首次。
超强复苏
与发达经济体不同,发展中国家和新兴经济体的复苏比预期来得更早。IMF4月在《世界经济展望》报告(World Economic Outlook)中预测,新兴经济体将继续保持经济增长,今明两年增速分别为6.3%和6.5%。其中,中国经济增速分别为10.0%和9.9%,印度预计为8.8%和8.4%,巴西为5.5%和4.1%。
基于强劲复苏,经济刺激政策的退出便成为当前任务,但新兴经济体政策抉择也存困扰。由于欧美利率仍将持续低位,贸然加息可能带来“热钱”流入和本币升值压力,同时可能损及经济增速。
中国央行对于国内外不确定因素的重申,即是这种担忧的表现。4月24日,周小川在IMF的国际货币与金融委员会第21届部长级会议上就提到,主权债务风险的潜在系统性影响,银行业去杠杆化过程延长可能对复苏失去融资支持,“这些增加了退出策略的复杂性和难度”。
巴西、印度这些在紧缩政策方面走在前面的新兴经济体,多数承受着严重的通胀压力,并有增强的迹象。标准普尔近期在一份报告中发出警报,巴西的通胀率可能在7月达到6%的水平,这将远远高于巴西央行设定的4.5%的通胀目标。
“巴西央行今年的加息幅度可能比我们之前预期的还要高。”巴克莱资本经济学家马塞洛•所罗门(Marcelo Salomon)认为,一季度,零售额、就业等经济数据均显示,巴西复苏速度比预期更快。巴克莱资本预计,巴西今年可能会加息300个基点,将基准利率在三季度提升至11.75%。
通胀威胁已在部分国家产生紧张气氛。4月27日,印度13个反对党在各地发起12小时罢工、罢课、罢市活动,谴责政府无能,导致食品价格居高不下。早在2月末,印度政府就已经感受到了这种压力,并公开承诺抑制食品价格。印度总统帕蒂尔称,政府将把减轻食品价格上涨对民众的影响,作为未来的工作重点。他还警示,如有必要,印度政府可能对物价采取市场干预。
但在国际和国内特殊环境下,这种努力并未见效。通胀压力激升,一方面是印度农业生产供需的不平衡。另一方面,国际大宗商品价格大幅上涨,也抑制了印度进口。印度政府为了减少农民损失,大幅提高了农产品的最低收购价格,这又令食品价格压力由生产端向消费端传递,批发价格以接近两位数的幅度跃升。摩根大通驻印度的经济学家贾汉吉尔•阿齐兹(Jahangir Aziz)认为,食品价格的飞涨,背后的原因不仅仅是干旱,更多与印度个人收入在过去五年间的飞速提高有关。
通胀背后
除了国际大宗商品价格飙升等原因,另一种担忧同样存在。金融危机期间,各国企业投资意愿普遍不强,新增产能削减,而目前需求的强烈反弹将令产能不足问题浮现,从而接过“接力棒”,推动未来的通胀水平继续上升。
“如果印度央行现在不加息的话,那下半年就会被迫激进升息,这种情况一旦出现,印度经济将会‘硬着陆’。”摩根大通经济学家贾汉吉尔•阿齐兹称,印度本土经济过去一年发展并不平衡,包括出口和工业生产在内的诸多指标反弹明显,但投资相比之下暗淡无光。
2003年到2008年,印度的平均公司投资增长率达到16%,而2009年只有7%,这意味着在过去12个月中,并没有充足的工业产能新增出来。
而IMF认为,此次亚洲经济的较快恢复,恰恰源自强劲的国内需求,这与以往依赖出口驱动截然不同。
4月29日,IMF亚太区总监Anoop Singh在上海谈论亚洲经济时表示,相比财政政策的退出,货币政策的退出应该来得更早。“在中国以及其他亚洲国家,货币政策的退出已经开始了,而且是比较合适和恰当的。”
中国等一些新兴经济体当前的货币政策举措,只是调整准备金率,或控制贷款额度等。这类相对温和的手段,可以避免吸引资本流入,也不会对那些采用固定或盯住汇率制度的国家造成过大压力。
一些国家因担心过度资本流入而开始考虑资本管制措施。IMF认为,如果资本流入激增是暂时的,那么资本管制可以对政策工具起到有效的补充作用。这种措施在特定时期是有效,但实施资本管制的代价很大,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效果会逐渐减弱。此外,资本管制的后遗症是会“传染”其他国家。
不过,中国面临着治理房地产市场风险的更复杂问题—在现有收紧消费信贷等政策举措之后,是否进一步动用利率工具?若政策的累加导致市场崩跌,又当如何?
中国相关部委近期已经出台多项应急政策,但未涉及货币政策。有学者提出,这样能否管住房价仍然存疑,即使压下去,新的泡沫也会在其他地方冒出来,因而,决策者现在更需要全局的视野,不能总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 |